戈壁·夜
最後一天的夜,在凌晨4點時醒來,帳篷里是飛翔的塵土,塵土和著狂風的節拍像精靈般在戈壁上飛舞,化作徵塵跳落在我們的戰袍和麵頰上,又自由的彈起。
這戈壁本是他們的舞臺,每一粒微塵都是戈壁上的舞者,自由和輕盈;
營地燈和頭燈是鎂光燈。
帳篷!戈壁的家,每個都鼓滿了風,裝滿了沙。如灌滿了風的帆,等待啟航!
我為什麼來這里?這個問題重要到微乎其微,因為夥伴們都來了,所以我來了。
我來這里尋找一種叫做“意義”的元素,這元素刺激著我的腦電波和腳底板,讓我思考和疼痛,讓自己時而覺得自己偉大而幸福,時而又覺得自己渺小而卑微。在這樣的反復中,我們將繼續上路,完成這120公裡的最後旅程,然後……回家。
不惑之年,無非就是40*360個夜,而這些夜砸入了一個夜,一個戈壁的夜。夜是戈壁的夜,夜是自己的夜,疼痛而思考,內啡肽在工作著。
20年前,我是一把刀,揮斥方遒,熠熠生輝,所向披靡的刀。一路拼搏,刀鈍了,也沉了,不能起舞了。戈壁上的每一粒沙都是磨刀石,磨礪著刀,磨礪著我。
不經歷這磨礪的痛苦,如何從鈍鐵變成利刃?於是我來了,來磨刀,來開刃。
龜裂的腳跟和撕裂的嘴唇,疼痛著我的軀體,雕刻著我的靈魂,這戈壁的風沙就是那藝術家的刻刀。戈壁上的塵土風弄臟了我的軀體,卻洗濯著我的靈魂。
我就是一粒塵埃,漫天飛舞的塵埃;無數個塵埃上的我匯聚成了一個戈壁上奔跑的我。我們的靈魂也附著在漫天飛舞的塵埃上,不被束縛著,起舞。
戈壁·玄奘
出發,在凌晨的寒冷中。
擠過狹窄的旗門,仿佛又一次出生。人多,一起上路,所以路越走越寬。
漸漸的,人稀了,夜還是很深,一個輪廓在與我並肩向前:佝僂著身子,衣衫襤褸,面容憔悴,而眼神堅毅的看著我。
“你是哪個學校的?你的號碼衣呢?” 我說
“我是玄奘,去取經的玄奘。” 他說
“你走反了,這是第三天,去向東的戈壁清泉。” 我說
“沒事,遇到了,就一起走一程,反正我要走十萬八千里路,不在乎多走一段路。” 玄奘說
“你這樣子,哪裡是玄奘,唐僧是慈眉善目,面白口紅如伽耶,你這樣子分明是個苦行僧” 我說
“那是彼時的我,你看到的是當下的我;隻身穿越這八百裡瀚海,上午飛鳥、下午走獸的莫賀延磧。怎能不是困苦的模樣。” 玄奘說
“你為何出發?”我問;“取經!”玄奘堅毅看著前方,答道。
“經難念嗎?”我又問;他轉過頭看著我,乾涸的嘴裡醞釀一會,突出一個字:“難!”。
“那為何要去取?”我再問;“你為何來這里?”他扭頭反問。
“他們都來了,現在有幾萬個戈友走過這段路;所以我也來了。” 我答到。
“他們為何而來?”玄奘追問。“不知道,你問曲向東和組委會去。”我有些不耐煩。
“哦!”半晌後,玄奘似乎頓悟了。
“前面就是終點了,感謝大師一路陪伴。我要和同學們沖線了!”
“哦,我拐個彎,去戈壁清泉洗把臉,灌滿水囊。” 玄奘說
“你明年還來嗎?”玄奘問。
這又是一個靈魂的拷問,回答難度約等於“你為什麼來?”
“我沒有考慮呢,假如我來,還能遇到大師嗎?”
“能!”又一個不假思索的堅毅回復。
“那我在哪裡能與大師重逢?”我問;“在這戈壁上,也在你心中。”
“不明白”;“我是這戈壁上的玄奘,在每一粒沙上行走;也是你們心中的玄奘,在每個人心中修行。”
金色大帳外,當我手捧著獎牌,而獎牌上的玄奘在對我微笑,在輪回中行走。
法師,我們戈16見,你再陪我走一程。
2019級EMBA學生 王洪濤